狼的几重身份

狼的几重身份

——《新破釜沉舟：狗，还是狼？》赏析

□夏旭志

《新破釜沉舟》这一章从狼写起，具有很明显的象征意义。

一匹落单的狼发出凄厉的嘶吼，瞬间将读者带进那波诡云谲的时代。狼已经饿得只剩下一口气了，连绵不绝的暴雨使得它的狩猎之路变得愈加艰难，但它“并没有因此而止步不前，它相信天无绝狼之路，有志者事竟成”。结合本章主题，这段描写不禁令人联想到破釜沉舟的孤胆英雄项羽，他何尝不像是一头逆风而行的“独狼”，哪怕陷入绝境，也要一往无前。

然而，这匹狼的象征意义也是在不断变化的。它首先是一名讲述者。借着狼的视角，我们随之“闯入”楚军驻扎在安阳的临时军营。“落水狗看见他们都得笑掉狗牙”“风雨飘摇的茅草屋”等描写，看似是对楚军现状的描述，其实也暗喻着即将被倾覆的秦朝政权。两个大头兵在风雨中幽默地发着牢骚。作者将故事的背景、战场的形势、主帅宋义的刻薄性格，通过他俩的寥寥几句对白，便勾勒了出来——秦国大将章邯和王离联手攻赵，赵国危在旦夕。唇亡齿寒，楚怀王派宋义为大将军，项羽为副将，领兵赴巨鹿救赵。然而，迫于秦军威势，宋义带兵只走到附近的安阳便止步不前，妄想等着秦赵两国两败俱伤之时坐收渔人之利，一等就是“八八四十六天”（这个数学常识错误是故意用来搞笑的）。在此期间，宋义只顾自己享乐，不体恤下属，任凭将士们忍冻挨饿，自己却在散发着烤羊香气的暖帐内安睡。

就在这时，被香气引诱得急不可耐的狼冷不丁出现在俩兵跟前，把他们吓得不轻。正当两兵一狼惊险对峙时，本文的主人公项羽也和狼一样，急不可耐地出现了，而且结果了象征着他身份的“狼”。更为诡异的是，项羽坚决认定这是一只狗，不是狼。此时，狼的身份又再次发生了转变，正式拉开了全文关于“狗，还是狼”讨论的序幕。

斩杀宋义后，项羽像极了一匹杀红眼的狼，带领着这支“由狗转狼”的队伍毅然决然向着巨鹿高歌猛进，砸甬道（破坏秦军运输线）、破釜沉舟……究竟是狼是狗，项羽定要和章邯见分晓！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恶战拉开帷幕。

当项羽率众将士观察敌军阵型，让大家发表意见时，关于“狗，还是狼”的讨论再次展开。有人说“乌漆嘛黑的一群狼”，也有人说“为虎作伥的一群狗”，看似是为了搞笑，实则有着深刻的反讽意义。秦人喜欢“黑色”，那是因为崇尚五行之说以秦始皇为代表的统治者们，认为水德是保佑秦国发展和强大的五行，而水德对应的颜色即为黑色，因此黑色成为上到贵族下至平民最崇拜的颜色。秦军皆着黑色军服，主将也执黑旗，远远看去，好似气势汹汹的狼群。而对于不愿服从秦国统治的六国人民而言，秦军就如同“为虎作伥的狗”一样惹人厌恶。于是，“狼”此时又成为了秦军的代言。一开头，作者其实便已埋下伏笔，说那匹狼“看上去比落水狗还要邋遢”，也暗示着狼向狗的转变——最终，不可一世的“秦国狼”，变成了被六国联军痛打的“落水狗”，失败终成定局。

王离被俘，章邯投降，项羽一战封神。项羽指挥若定、赏罚分明，且勇冠三军，让秦军胆寒，终作鸟兽散，也让作壁上观的诸侯们瞠目结舌，内心生出无限敬仰。

就在皆大欢喜之时，一个坏消息传来：刘邦抢先一步攻占咸阳当了“关中王”！项羽怒发冲冠——好你个刘邦、楚怀王，原来狗样都是装出来的，狼子野心昭然若揭！这一次，狼的身份又开始在刘邦和楚怀王身上显现。

巨鹿之战的项羽和他麾下的勇士们，完美逆袭，从狼狈不堪的“落水狗”，摇身一变成了英姿飒爽的“战狼”。然而，项羽不仅仅是一位作战英勇的狼性统帅，还是一个“狼狗不分”的半盲人。这主要体现在后来，项羽在鸿门宴上放走刘邦的优柔寡断，以至于一失足成千古恨，给自己掘了墓。开头项羽杀死狼的情节，也是一种暗示，暗示着他因为“狼狗不分”，最终“养狼为患”，杀死了自己。这些，当然都是后话了。